暖黄的灯光，将床头一幅关于希腊神话的油画曝光。从与画相对的镜子中， 可窥一斑。画中是一个身材饱满的女人，全身赤裸，只被一条盈柔的绸带遮住了重要部位。一个壮硕的男人，趴倒在地上，画外的力量在将他向外扯。两人的中指指尖触及一点。室内的暖气，将光束中的尘向上扬起。缓缓上升，飘落，这看似漫长的过程，让那微小的颗粒物有了喘息的理由，如劳旅的鸟儿暂歇在漆黑的细长电线上。
宽两米的床上，酮体在空气中暴露的精光的女人，弯着腰，曲膝在雪白的床单上甜睡。乌黑黝亮的头发在床上散了开，一缕缕发丝都是男人的绮梦。一只大手穿过青丝，拨弄着，动作娴熟、温柔，生怕惊醒她。
“我出去一下，你再睡会儿。“男人棱角分明的脸，贴了一下女人醺红的脸蛋，”啵“了一声。男人起身将自己梳理干净，穿上了职业套装，没有打领带。
出门之际，女人微弱地呻吟一声，“我等你“
男人合上了门，清脆的门栓声，插进了凹槽。房内又归于安静….
冬天的雾，或是霾，弥住了人们双眼，空气厚重了些许。白气有规律地从男人口中喷出，化为水气，化为肉眼不可见的小水滴。他熟练地拐出了小区，向河边的一块绿植带走去。依稀可见，朦胧的人影，依在一个柱体上。一袭青衫，民国时期文青的扮相，一幅细框金丝眼镜加在鼻梁上。低头时，眼镜会顺着鼻梁向下滑。
“你来了”书生嗅了嗅鼻，“水香调。又是哪个小妖精？看来昨晚没少折腾。”透过白茫茫的镜片，看不清书生的眼神。漠然？嘲讽？嫉妒？白色语气，灰色情绪。
男人歉意地笑了笑，“玩玩而已，让你久等了，公子。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直言吧。”男人抿了抿嘴。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回哪？A市？”
“我们害怕担事，跑了出来。现在风声也差不多了。”
“…现在有什么不好。你做你的古董生意，我玩我的女人。“
”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家。是时候回去了！“书生脖子上的青筋暴了出来，眼瞪的通红
“我在这里也有我的爱情。我可以在这落根。“
”你!....诶....还爱情“
空气突然安静，男人陷入了对爱情的沉思，书生很识趣，也只是站着一旁陪他沿着河走着。
他已经记不清他的女友们，他也只是习惯性地保持身边会有很多女性朋友。对过去的情事，只有一个粗糙的印象。但回想起来，他依然不是很了解为什么他那么依赖女性，但这在外人看来，是因为他的天性，但身边的朋友却能关注到，这是因为他幼年时家庭的变动。其实，男人刚开始也不懂什么叫谈恋爱，一连几个女朋友的“喜欢”都被占有欲，新鲜感，虚荣麻痹了。失去之后，也并没有心如刀绞的感觉，年轻的男孩在那时候，错把这种情绪当真，亦即当作真的失恋。幼年时缺少母亲的关怀，长大后，与家里的分歧越来越大，他也喜欢上在外面待上很久，回家就只睡个觉。铁打的朋友，流水的女人。每一次，他带回家的女孩，都是不同的类型。平常人眼中的坏女孩，别人眼里的邻家姐姐，各方面都比他还要出色的女人。他夜晚在她们身上，寻找新鲜的刺激。他很清楚地知道他自己在玩火，可是生活中，除了酒和色之外，没有能再在他脑中存在足够久而让他记住的事了。真显得可悲！爱情，在他眼里，也就是性与美，并不像书生那种学理派的人的想法，它属灵。他因绝望而避难，它甘美如强烈的菸草，如在虚无时喝醉的一杯伏特加，抱着蠢人的希望，玫红如淫艳的梦。
男人望向书生，欲言又止。
“你是知道我的，我就喜欢过她们而已。”书生苦笑着解释
“你还想她吗？”
“还好吧。也只是有时联系罢了。”
“再走走吗？”
“不了。我今天回A市。”
“什么时候？”
“下午四五点的样子。”
“路上小心。”
“你也保重。”
男人和书生紧拥在一起。
“书呆子，早点找个好姑娘。稀缺货。”男人克制住自己的哽咽。
“你也是。别太张扬了。”书生的衣襟被水湿了一块。
“会再见的。”
“一定“
书生沿着河岸，走进白色。
男人转过身，向河对岸的树林走去。
男人拨开耷拉下来的老枝，踩碎叶子，一如既往地扎进密林深处。寂静的林里没有几只鸟。落单的一两只宿醉的乌鸦，红着眼，杵在树枝上。走了半个钟的时间，一道由黑岩色的砖砌成的墙映入眼帘。墙沿着护城河建，一眼望不见尽头，据当地人说，这墙围了这一整座城。砖缝间的青苔因为前几天刚下的雨长的特别有活力。砖上的坑坑洼洼彰显着它身为元老级的身份。墙体不算特别高，没有长城那样雄伟。男人也是机缘巧合下发现了这，后来他来这，都尝试着想攀过这墙，眺望一下墙外的世界，一片荒野或是工厂的聚集地还是传说中的桃花源。每次他都拼尽全力，但最好的结果也只不过是差一个头的距离。
这一次，他踩着砖块的坑洼处，已经将右手够到了顶端。突然，墙外传来爆炸声。整座墙跟着声音摇了摇。男人落到地上，向这座小城市的市中心望去，黑烟连绵升起，白雾也没法灰化它的颜色。男人心一慌，蹿出林子，向市中心奔过去。
市中心，一小屋内。书生在替一个长得很精致的女人打点行李。男人冲了进来，一脸诧异，“你要和他走了？在这过的不好吗？”
女人抬起了右手，中指上套着一个银制的戒指。
“那你走吧。”男人笑着退到门边，“呆子，照顾好她。”
“我会的”
因为那一声巨响，街上一片骚乱，人们逃窜着。每个人都害怕着，冲进超市，肆意拿着东西，无理地索取。疯狂的人们与男人擦肩而过，男人逆“流”而上。男人抓过一个人，“你们都干嘛呢？”路人想挣脱开，但却无能为力，“没看见啊！一家加油站爆炸了。大家备货呢。你快放开我。”路人一脸的不耐烦。男人松了手，拖着脚步往公寓走。
开了门，床上的女人已不见了踪影。男人嗤了一声，推开厨房门，想倒一杯冰水。门开了，一股油烟味，扑面而来。一个女人在灶台前忙活，穿着肥大的白衬衫，男人知道那件是他的衣服。
“你怎么没走？”
“我说了呀，等你啊”
“我不需要，你走吧“
“等你吃完，我再走好不好？”
男人不再言语，出了厨房，一个人躺倒在沙发上…
“好吃吗？”
“嗯”
“那就好”
男人抬头，盯着女人的脸出了神。
“干嘛？”女人红着脸，低下了头
“你好美”
“啊?谢谢，你昨晚没发现吗？”
“关了灯，都一个样。”
女人不再言语。
男人打开音响，房间里放着：
…
春风不解风情
吹动少年的心
让昨日脸上的泪痕
随记忆风干了
抬头寻找天空的翅膀
候鸟出现它的影迹
带来远处的饥荒
无情的战火依然存在的消息
玉山白雪飘零
燃烧少年的心
使真情溶化成音符
倾诉遥远的祝福
…
那一晚，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背着她，离开了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