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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一丁点儿准备也没有？ ”在步入老朱的办公室之前，马力瞪大了眼睛望着王木丁。
“哼，你还有脸说我？要不是你自己把锅甩给我，我怎么会一丁点思路都没有？我可还只是个学 生。’’王木丁没好气地白了马力一眼。马力竟然无言以对，唉，现在的95后啊，真的是，呵呵。
出乎意料的是，老朱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大发雷霆。他默默地听马力和王木丁对于该事件杂乱无章的 陈述，只是轻轻叹了 口气。
“把罗林叫进来我的办公室吧！”老朱停顿了下，思考了一会儿，“阿勇和潇潇也进来。”
“要干嘛？ ’’王木丁望着马力，不解地问到。
“也许是，头脑风暴吧？ ’’马力说。
对如何釆访与突破来一场没有职位、没有阶层，全身心、无保留的头脑风暴？这是这份报纸全盛时 期，老朱最喜欢的开会形式。只是最近几年，随着媒体生态的变化，这种“同志般’’春风化雨的业务讨 论在报社内部越来越少。
“以往报社内部经常就一个事件围坐在一起探讨业务。那可真是一个纸媒的黄金时代啊。”马力似乎仍 在回味。而当下，更多的也许是老朱甚至报社更高层的领导，单向度地指派任务。这一度大大挫伤 了马力们曾经虚无缥渺的优越感和自尊心。
在听说王木丁认为此类“热点事件”没有做深度报道的价值，老朱干笑了一声，转过身去，从杂乱的书 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书。书本的纸套己经略显残破，显然己经被翻阅了多遍。
“你听说过杜鲁门•卡波特写的《冷血》吗？ ”老朱扬了扬眉毛。
卡波特的《冷血》是以1959年在堪萨斯发生的一系列谋杀案为素材，以新闻主义的写作手法，花了 五六年时间完成的。作品一经发表就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跃居当年美国畅销书第一位，发行300 多万册，并先后被译成25种文字，在美国和世界文坛上引起一场“艺术上的骚动”。王木丁早在学校的 时候，就对该书略有耳闻。可是临到图书馆借阅时候，如同砖头一般体量的书籍还是让她望而却 步。
“据称，卡波特是在浏览《纽约时报》的时候，注意到了这条小新闻。标题下面只是简略地介绍了这 一家的情况：农民赫布•威廉•克拉特，全家种植小麦、养牛，他的妻子，一双十几岁的儿子和女儿， 居住在堪萨斯州花园城郊的霍尔库姆镇，他们勤劳善良、与世无争，但是不知何故，一夜之间竟全 被杀害。”老朱停顿了下，清了清嗓子，用眼白瞥了一下王木丁，“在其他人看来，这不过是个很猎奇 的普通凶杀案件。卡波特却大为的震惊，与世无争与满门被杀，这看似平滑的过渡，却隐藏着某种 难以理解的矛盾，需要用更为精密的逻辑将此两者串联起来。他下意识中他觉得似乎可以用这个题 材写成一本书，兴许能够传世不朽。”
“然后，我们反观此次齐亚平杀妻的事件。涉案人刚刚在一件‘桃色新闻’中声明狼藉，从那个时候 开，他的一举一动实质上己经被公众所监控；何以在如此的风口浪安，又做出了杀人的事情呢？如 果齐亚平本身是有预谋的杀人，为何不等待上次的风波风平浪静之后，再做精密的策划呢？而如果 不是有预谋的杀人，因为夫妻之间可能因为‘桃色事件’发生的冲突，就失手杀人。鉴于齐亚平是个场 面上体面的青年商业才俊，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隐情，而长期压抑造成了不为人知的心理疾病呢？冲 突感，就是写作一篇优秀的新闻特稿的源泉与力量所在！ ”老朱语速飞快。
而其实，也许还有一点原因。老朱曾经与齐亚平在之前的商业合作有过一定的接触，他的直觉告诉 自己，这次杀人事件也许并非那么简单。
“或者也可能是在商业世界中，长期的尔虞我诈，从而造成了他个人的阴暗的心理。齐亚平之笑，分 明就是绝望的冷酷之笑。我个人倒觉得从事件客观的逻辑上，不会有太多的矛盾。但是可以，从他 个人的成长经历上寻求更多的突破。”马力加入了话题，谈到具体新闻业务时，油腔滑调的形象马上 变为了条理清晰的正襟危坐。“你去研宄齐亚平的成长经历了吗？ ”马力将头转向王木丁。
“可是，他的父母早在很多年前就移民美国了，现在也联系不上。”王木丁一脸委屈。
“那大学呢？在留学美国之前，齐亚平和你是一个学校啊，你有没有可能利用自己在学校积攒的老师 的资源和人脉，从这个角度做突破呢？ ”马力的一席话让王木丁茅塞顿开。她之前不是没注意到这个 细节，只是对该事件的偏见，让她一度懒得思考。
“那么，听说你在大学的时候，就与齐亚平相熟，你对他这个人怎么看？”老朱将头缓缓向罗林转去。
罗林一直躲在办公室一边的角落里默不作声，让所有人甚至忘记了他的存在。罗林用右手轻轻推了 推眼镜，并没有直接接老朱的话头。“我个人感觉，这是齐亚平个人遭遇的一个生命中的‘黑天鹅’事 件。”
“哦？黑天鹅？怎么说？”
“黑天鹅理论是指在发现澳大利亚之前，欧洲人认为所有天鹅都是白色的，还常用黑天鹅来指不可能 存在的事物。但欧洲人这个信念却随着第一只黑天鹅的出现而崩溃。因为，黑天鹅的存在代表不可 预测的重大稀有事件，意料之外却又改变一切。人们总是对一些事物视而不见，并习惯于以有限生 活经验和不堪一击的信念来解释这些意料之外的重大冲击。”
“齐亚平在学校一向就是个很优秀、很优秀的人。虽然成绩算不上一流，但是人缘很好，各方面能力 也都超强。从小到大，他的生活都是一路顺畅，即便碰到一些小挫折，也总会有运气淌过。我觉得 这可能滋生了他对事物绝对把控的信心。当突发而来的‘桃色事件’如同一只黑天鹅一样，这是齐亚平 从未经历过的挫折，一下子刺穿了之前生命中的泡沬。于是，齐亚平对既定的生命失去了控制，一 件小事，可能仅仅会是与卢珊珊的一次争吵，就酿成了大祸。”
罗林做总结，“一个自信到相信命运总能逆转的人，最终抵达到了能力范围之外的世界。发现一切的 东西失去了自己的控制。”
王木丁提起了精神，重新回归的崇拜眼神望向了罗林。只见罗林向她微微点头，嘴角竟然涌现了一 丝平时很少见的微笑。
那种微笑，冷静、笃定、尽力压抑着却又潜藏着着一股放纵后的狡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