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婚礼的婚礼

今晚是最后一个晚上打包，明天就要搬家具，后天直接离开。再也不会回来这个住了整整一年的房子。这房子是我人生第一个某种意义上的“家”。这是我在法律意义上结婚后，与伴侣-高生居住的地方。我想，这就是常人所谓的家。

不过，我依旧没有归属感。不是因为这个家有什么不好，只是我重来没有过归属感，所以。与其说是家，还不如说是房子。

本来这几天收拾都没有什么心情波动，只是今晚在打包高生外婆送给我们的盘子的时候，觉得满满的欢喜，因为那是我很喜欢的非洲款式的盘子。可以说是我所有餐具中，最为喜欢的，即使是二手的。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和高生将要搬在一起住的时候，高生的外婆送给我们她用过的一套碟子和茶杯。很漂亮，很美，是我全部餐具中，用得最多的。现在想起来，觉得很是感激。那是我很喜欢的新婚礼物。

新婚礼物？

我结婚了吗？记得小姑结婚的时候，阿公买了满满一卡车的家用电器，家具，比如，冰箱啊、消毒碗柜、冷气、电视、电脑、长木沙发、等等，反正家里能用的阿公都买了。把满满的一个家挤了成型。我也记得，小时候看姑姑们、阿姨们结婚，都是带着家具，穿着婚纱被欢欢喜喜地、漂漂亮亮地、让小轿车载走。

家里的东西都是新的。

而我呢？

我既没有婚纱，也没有家私家具。全部用的满满一个家的东西都是在Yard Sale一美金、两美金买来的。刚刚搬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我一个人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房子收拾好，最后饿得不行了，烫了个面想要坐下来吃。才发现，我连一张椅子都没有。身体的劳累还不及这一抹的心酸，心一酸，人就更累了，一个屁股倒在地上呼啦啦地把面吞了进去。

在这之前，还有一些趣事。

去年夏天毕业了，带着我全部的家当：人家穿过的旧衣服，旧被子、一箱旧书和一些平时捡来的盘盘罐罐，好几个大纸箱，行李箱，还有一大卷被子和冬天外套一把搬去高生父母的家。我要在高生父母的家住一个礼拜，因为我们要搬进去的那个房子的那家人签了合同要在6月1号才离开。想着就是在高生父母家住一个礼拜，也就把我的破烂家当放在高生父母的家，也就没有关系吧。但是，到了第二天，高生对我说，他母亲大人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东西，希望我把东西搬去隔壁相隔20分钟车程的镇，在那里有他们家的仓库。可以暂时寄存我的行李。当时我很诧异，不过是住一个礼拜就走了，为什么还要我劳师动众地把这些行李搬去其它地方？然后一周之后再搬到我们的房子？但是我当时什么也没有说。

也就是因为这样在一个礼拜搬三次家的过程中，我比较喜欢的白金珍珠耳环不见了，让我难过了很久。那是高生妈妈送给我的所有圣诞礼物中，最贵重的。

在高生妈妈家住的那个星期里，恰逢她和邻居们一起搞Yard Sale。我自然要很积极地帮助她。我在前一天帮她标价，她很兴奋，还在全家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大声地说，她卖不完的东西，一个都不要再搬回她的家，她要载去垃圾场丢掉。当晚，高生就对我说，你明天帮助我妈妈卖东西，她会给你工钱哦。我当时就直接了当的告诉他，怎么可能？那个是你的妈妈。

到了Yard Sale 那天，我们早上六点半就起来搬东西，一直卖到下午两点半。我看着高生妈妈要卖的很多东西，很想要，因为我知道，要布置一个新的家是需要很多钱的。她也看出来了，就对我说，你要的话，拿个箱子把要的拿在一起。我也就是拿了两个富士苹果纸箱大小的东西，但是让我后悔至今。

她当天已经很不高兴我拿那么多东西。再后来，我搬进去和高生一起住的那个房子以后，她时常带人去我们的家，指着所有的东西大声地说，我这整个房子的东西都是从她的Yard Sale里拿的。还强调又强调我拿了她好多好多的东西，真是多得不可以相信。再后来，她的女儿回来了，她女儿也带同学来看我们的家，也是像她妈一样，指着我们家说，我们全家的东西都是从她娘的Yard Sale 里拿的。我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想反驳她说，你说的全部是什么意思？是这桌子上的这一小堆吗？但是我没有这样的勇气，我一直没有开口。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女儿根本不在家，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高生妈妈的描述应该比这个更精彩。

想起帮高生娘卖Yard Sale 的那天，很多大大的蚊子，我一个人坚守到最后，有些客人对我说，“你真的辛苦了，其实我不是很需要这些东西，只是看你那么多蚊子，我很心疼。只是想你赶紧卖完，赶紧结束。” 我当时心里很酸，因为刚刚我挑了好一些高生舅娘的旧衣服，高生的妈妈就明显地展露出她全部的愤怒，还毫无掩饰。我没有把旧衣服还回去，因为高生的舅娘对我说，你要的就挑出来，剩下的我就拿去捐了。而且，我也肥了好多，好多以前的衣服其实都是不能穿了。我明显地知道，这些衣服可以省我好多钱。所以，在这样的羞辱之下，我还是选择了面包，丢弃了尊严。生存才是我目前的任务。

Yard Sale 之后，精疲力尽的我还是坚持帮高生的妈妈搬东西去丢掉，满满一车的东西。是的，她宁愿丢掉。

劳累了一天之后，我觉得她很可怜，因为她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并没有帮助她。一点都没有，而且还不是因为他们忙。

也就是因为这段“因缘”，我被他们亲人视为最爱捡垃圾的人。后来高生奶奶说要搞 Yard Sale，我问她要不要帮忙的时候，她说，不用了，到时候全都到你家去。看来，经过高生妈妈那个大广播站，连远在新墨西哥的奶奶也知道了那段好“因缘”。

这便是我的新婚，跑去签了纸。搬进去和另一半一起住。我便是从此要照顾自己和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