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酒店,我蒙头就睡,直到日上三竿,才浑身酸痛地爬了起来。
我坐在床上愣了很久,才想起来昨晚的事。犹豫了一下,我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记忆里的号码。
「阿浅,昨晚……」我已经做好了被埋怨的准备。
「你找乔浅?」电话那头是个苍老的女声。
「您是她母亲吗?阿姨您好,我是乔浅的……大学同学,能把电话给她一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沙哑着说:「阿浅……已经去世三年了。」
什么?我吓了一跳,明明昨晚我才见过乔浅。
听我这么说,乔阿姨似乎也有些吃惊。我问清了地址,打车去了乔浅家。
没错,乔浅当年不顾我的哀求,执意要抛下我回老家重庆,但却在回来的第二天,就遇到了一场重大车祸,脖子被一截铁片削过,当场尸首分离。后来,乔阿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最好的入殓师,为她把脑袋缝回了脖子上,这才体面地举办了葬礼。
听到这些,我感到一股凉气顺着脊背钻进脑门,想到昨天看见乔浅脖子上的缝合线,颤抖着问:「阿姨,那我昨天看见的……」
乔阿姨似乎也很激动,她不住摩挲着手上的乔浅遗像,含着泪说:「那是阿浅回来了啊……我念了她三年,她终于回来了……你在哪儿看见的她?快告诉我!」
我回忆了半天,才勉强报上了地址。乔阿姨思索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我在重庆住了四十年,从来没听说过这家洞子……倒是鸳鸯锅……」她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才慢悠悠地问,「阿川,你和阿浅……不是一般同学吧?」
「这……没错,我们以前处过一段时间的对象。」我摸了摸鼻头,有些不好意思。
「这就对了,」乔阿姨叹了口气,「老人们给我讲过一个传说……这鸳鸯锅,又叫做阴阳锅。过去有人思念去世的亲人,就会在半夜找个阴气重的地方,支起一口鸳鸯锅。如果去世的那人也同样最牵挂他,便会现身一起来吃。活人吃红汤,死人吃白汤,吃完这顿火锅之前,阴阳相隔的两人,就能短暂地相见。我当年也试过,想再见一次阿浅……但没想到,阿浅最牵挂的,居然是你……」
听到这儿,我的汗毛早就根根直立起来。猛然间,我想到一个恐怖的事实,忙不迭地问道:「那若是……活人吃了那白汤呢?」
「活人若是吃了白汤……便是与死人结了鸳鸯。从此阴阳不分,双宿双飞,也有叫冥婚的。」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问道,「你不会是……」
看我点头,她犹豫着说:「虽然站在母亲的角度,我很想见到阿浅……但凡是结鸳鸯的活人,还没有活过七天的……」
我心里早就一片冰凉,但还是强颜欢笑道:「传说嘛……都是空穴来风。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我不信这些。昨天……大概是个奇怪的梦……阿姨真是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嘴上这么说着,我转身逃跑似地离开了乔家。
回到酒店,我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外面已经天色发黑,但我连饭也顾不上吃,拿出手机就订了一张明天最早的机票。我要立刻离开重庆!
订单支付完的那一刻,我长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床上。肚子此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我坐直身子,打算让酒店送一份晚餐上来。
正这么想着,门突然被敲响了:「先生,您的晚餐。」
哟,这家酒店不错啊,真会替我着想。我心里大大表扬了一番,打开门,却看见服务员推进的餐桌上,放着一个简易的鸳鸯锅。
我汗毛一竖,浑身打了个激灵:「你……你怎么送个这东西上来?」
服务员有些疑惑:「刚才,不是您太太打给前台订的晚餐吗?」
我……太太?额头上已经慢慢沁出汗珠,但我却顾不上去擦。我咬着牙对服务员说:「没错,刚才是我糊涂了……东西放下,你先走吧……」
服务员一关上门,我就再也忍不住了,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歇斯底里地爆发了出来:「乔浅!你给我出来!既然已经死了,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阴间!为什么还要来缠着我!」
我又摔又砸,发泄了一通,却什么回应都没有得到。我喘着粗气坐到床上,刚想歇上一会儿,关着门的浴室里,突然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一个熟悉的女声,轻轻哼唱着曲子,似乎正在愉快地洗澡。
这是……乔浅当年最喜欢的歌!看着浴室磨砂玻璃里隐隐约约显出的窈窕身影,我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和乔浅在校外小旅馆的那些夜晚……
我攥着拳头冲进了浴室,却一下子扑了个空——除了正在喷水的淋浴头,什么人也没有。
外面「啪」地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打碎了。我黑着脸回到桌边,看到了地上打碎的一把瓷勺,鸳鸯锅的白汤里,涮着一些菜肴,一双筷子摆在锅边,似乎刚刚用过。
怒从心起,我也不再闹,几步走到桌前,往红汤里涮了几块肉,面无表情地吃了下去,尽管辣得涕泪横流,却依然忍着痛苦,喊道:「鸳鸯锅也吃了,这下你满意了吧?还想怎样!」
似乎是消停了下来,接下来直到入睡,什么异常事件也没发生。
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却依稀觉得鼻子有些痒痒,好像有谁正拿头发挠我一般。
「别闹!」我不满地挥挥手,指尖掠过一缕秀发,然后猛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逐渐远去——那个方向,可是十八楼的窗台啊!
事到如今,我哪里还敢睡?打开手机调出一曲《大悲咒》,单曲循环到了早上。
乔浅……这是真的跟上我了啊。
我苦笑一声,打了一辆出租车,打算再去前天的那家洞子火锅看看。
待续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