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十七

in fight •  4 years ago 

星期六的黄昏,我洗完澡拿着盆刚走出浴室门,迎头碰上周红兵。我习惯地移开目光准备从旁边绕过去,他却突然大吼一声:“报仇!”

未等我有所回应,他黑乎乎的大手已拍到眼前。我本能地缩头转身,这一掌正好拍在额头上。只听到头顶一声轰响,接着眼前冒出一片金星,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未等站稳脚跟,第二拳接踵而至,直撞在我的肩头上。

平常人打架都有个弱点,一旦头上挨一下马上失去抵抗力。好在我大二的时候选修过拳击,才没有变得完全晕头转向,不过也仅仅是没有摔倒,于是只能顺着他第二拳的力量退回到浴室中。周红兵快速地跟上来,不过狭窄的浴室门限制了他的动作。这一瞬间我借助门外的亮光隐约的看清对方的轮廓,突然抬起右脚狠狠地踢在他的迎面骨上。周红兵猛然停顿一下,接着后退几步,左腿已经不能着地,他龇牙咧嘴地又跳了几下,终于倒在地上抱着腿痛苦地缩成一团。

重新走出浴室,我在落日明亮而金黄的余晖中以胜利者的姿态注视着地上的对手,面带鄙视的微笑,语气调侃而轻蔑:“这次我脚下留情,否则让你刚好的右腿再瘸一百天!”说完,我抬头看看走廊里渐渐聚集的人群,努力控制住情绪,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穿过院子,一边仔细倾听着后面的动静,脑子里却像有一锅翻花大滚的沸水,轰轰作响。

回到房间,我才发觉手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把钥匙插进锁眼。这是每次打架以后的都会出现的情况。我坐在床边呆呆地发抖,好长时间以后才想起来看看自己有没有受伤,头上还好,只是有些疼;肩头上已经隐约有些青紫;最惨的是右脚,大脚趾头已经不能动弹,整个指甲变成黑色,还好我当时穿的是硬底的塑料拖鞋,而且前面很长,否则情况会更糟。

我正在揉着脚趾,心中痛骂周红兵,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我不耐烦地应了一声,然后一瘸一拐地往门前挪动,敲门声却依然急促地响着。“敲什么敲!”我霍地拉开门,对着外面怒目而视。一个新来的瓦工被吓得倒退两步,然后结结巴巴地告诉我,周红兵又被抬到医院去了。这消息让我心里一喜又一紧,但嘴上却不甘示弱:“活该!谁让他和我打架。”赶走瓦工,我心里却不安起来:这一下够他受的,我自己都伤成这样,不知道他的这条腿是不是又断了。

还没一会儿工夫,又有人敲门。“谁啊?谁啊?谁啊?”我大声问着,几步跳到门旁。门外站着的是姜敏,她没在意我的态度,一步迈进屋,盯着我上下打量,同时一连声问有没有受伤。我摆摆手示意没事,转身强忍着脚痛往里面走。她立刻察觉到异样,赶上来扶我在床边坐下,接着仔细看了半天,然后又起身检查我的肩头。我被她急促的呼吸和紧张的神情逗得笑起来,再次强调只是有些红肿,过两天就好了。

她终于长出一口气,在我身边坐下:“吓死我了!那个周红兵痛得满头是汗,脸都变形了。听他说把你也打得够呛,我找了个医生给他检查,然后就赶紧跑来。”

我向后一仰,笑出声来:“听他吹牛?明天太阳打南边出来!”

“你们也真是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非要动拳头,打坏了怎么办?”

“又不是我想动手,是他先打我的!”

“好了不说了,我拿些东西给你的脚趾消消毒。”

“哪有那么严重,不就是有点肿吗!”

“还不严重!指甲都黑了,这几天小心点,别弄破了,容易感染。”

第二次胜利使我彻底地威名远扬,能和我说上话的人有事没事都常常在晚饭后过来坐坐。有一次姜敏来得稍早,差点让人撞上。最后我干脆在晚饭后涂上防蚊水,搬把椅子坐在门口,有人来就在外面坐坐,时间一长,被蚊子叮得难受,来人就只好告辞。

周红兵在打架的第二天就匆匆地离开。齐工怕他再生出事端,命令他立刻回自己的工地。有人看见天还没亮,他就一瘸一拐地拎着东西,偷偷摸摸地钻进车里走了,跟谁都没打招呼,当然也没人送行。

这次打架的情形在众人嘴里越传越神,有的说我会隔山打牛的功夫,冲着周红兵一跺脚,他的腿就差点再次断掉;更有高人推测在他打出第二下以前就已经被我的护体真气所伤,只不过武功高深的人讲究杀人于无形,过一会儿后才能感觉到疼痛。

想想挺好笑,但也不奇怪,当时其他人都离得挺远,黄昏的时候又是外面亮屋里暗,别人只看到周红兵一开始占上风,打得我只有招架之功,没想到刚进浴室,眨眼间就被击败。而且我离开时还故意装得很轻松,仿佛挥手之间就扭转乾坤。

我得意洋洋地笼罩在这神秘的光环下,也不去解释具体原因,让这帮呆瓜怀着崇敬的心情继续胡乱猜测,每天依旧在车轮带起的滚滚烟尘中悠然自得地在工地上进进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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