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日本理所应当,因为对汉人造成损害的“国家”中日本排第一。汉人现代化进程直接被抗战打完蛋,几千万同胞牺牲,怎么恨也不过分。
问题在于第二第三是谁?我不谈第三,谈第二吧。英国毫无疑问是第二,要论对汉人现代化进程造成的损失比日本还厉害,只是杀人少一些。1840年鸦片战争,汉人会党支持英军和满清作战,所求的无非是从满清独立出去,得到的是什么呢?被英军反手出卖,广州起义被镇压。这是第一笔血债。日后英国支持满清对付太平天国,导致太平天国灭亡的根本原因就是英国对满清的武力和金钱支持。这是第二笔血债。太平天国完蛋以后英国把满清划入势力范围,汉人督抚们造反畏惧英国干涉不敢轻举妄动,拖延了汉人解放的过程,这是第三笔血债。
这里额外解释一下,很多人根本不理解满清活到20世纪纯粹是英国扶持的结果。满清是一个典型的蛮族殖民帝国,其存在只有两个依靠。根本的依靠是以满人为核心的冷热兵器混合时代的军队,垄断了骑兵和大炮。另一个依靠是在垄断军队前提下让汉人组成的官僚体系充当满人的税吏,并给予后者相当大的自主权。前者是后者的基础,是监工和控制者,两者缺一不可。后者的自主权保证了满清可以通过盘剥民间供养军队,但如果没有前者对武力的垄断,后者会立即开始割据。乾隆后期满清军队已经充分显示出无能了,在农民军和会党面前摇摇欲坠,这个体系就开始动摇了。为了镇压农民军,就需要发动以汉人士绅为代表的燧发枪民兵。这就意味着地方官僚的军阀化,并随之截流对满清的税收,而会党也可以趁着控制力下降揭竿而起,最终会变成元末的情况。也就是说没有外部支持,满清这个殖民帝国就破产了。
英国的存在给满清提供了外部财政支持(比如海关)和武力支持(驻军),再凭借着英国对满清合法性的承认,直接终止了满清的军阀化趋势。英军取代了八旗的“监工”地位,导致地方官一方面可以收厘金,另一方面又恐惧英军而不能把财力转化为军力。英国的贷款和海关支持让满清中央有了底气,有了直接下手镇压会党的胆量。从这个角度来讲,英国的存在就是汉人辛亥在20世纪初才爆发的根本原因。汉人错过了燧发枪时代人多枪多所向无敌的优势,“黄祸”没能变成现实,没能积累足够的资本,工业和总体战的时代受制于资本更多的日本,这就是汉人悲剧的根源。
既然英国对汉人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为什么没人去憎恨英国呢?
因为很简单,今天华人世界普遍接受的史观是1840史观,信奉的是“满汉一体”,满清是中国。汉人落后不是因为被蛮族帝国殖民而是因为自身落后,需要的是“启蒙”和“国民性改造”而不是民族革命。在这些人眼里,英国入侵本身是“启蒙”,所谓“把中国拉到文明社会”进程的一部分。“侵略有功”本身是公知的观点么?是。但就不是新文化和官方的观点吗?也是。所谓“开眼看世界”的史观,林则徐—张之洞—康有为—陈独秀这个逻辑,不就是所谓逐步被列强“打醒”的过程么?不就是认为汉人自己不会学习,不会自己变成“正常”国家,满清只不过是汉人国家的延续,一切都是汉人自身的错误。必须要通过弥赛亚“拯救”的逻辑么?公知只是畅快的把他们想说而不敢说的逻辑说出来了,仅此而已。毕竟新文化运动继承自康梁,维护于北洋,本身就是两岸共同的爹妈,或者说同时是朝廷官方和“公知”的意识形态而已。
在民族主义者看来,英国入侵的结果就是帮满清续命,汉人和一切民族都不需要“改造”,只要保持独立,制度正常,都可以迅速现代化。但如果你相信了所谓“启蒙”和“文化”的作用,相信什么保守和“进步”的永恒斗争,相信汉人的落后是因为所谓“儒家文化”的劣根性和什么欧洲能实行汉人实行了就改变不了的专制君主制。那你就会相信,英国是给汉人“输入”文明的使者,侵略是把你“打醒”的过程。你就没法对英国恨的起来。
你被输入了这套价值观,英国如同一个严厉的天使般“打醒”你,你自然恨不了英国。你自然会对所谓“西方”保持一种扭曲的恨意和暧昧的仰慕(而不是正常的欣赏和利益关系)这套价值观的根本作用是给满清脱罪,给“满汉一体”背书,给“汉人需要弥赛亚统治拯救”背书。明白了这个,你自然明白为什么“只能”恨日本了。
当然他们是否“恨日本”这事也非常值得讨论,只不过更加敏感,更不适合说罢了。
作者:汉之声专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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