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雍正年间,河东害州城外有个小村子叫赵家堡。赵家堡有个男子叫赵天宝,出身普通人家,世代务农,家境贫寒。三十岁时才娶了一个寡妇为妻。寡妇叫郑玉秀,嫁给一个富家公子,但成亲一年了,不仅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丈夫还患病去世。婆婆公公不仅骂她“雪白母鸡不下蛋”,还骂她是个扫把星。于是丈夫尸骨未寒,她便被婆家赶出家门。玉秀被婆家赶出家门后无处可去,便想回娘家住一段时间,但娘家嫂子长家嫌她不吉利,不让她回去。无家可归的她只能乞讨为生。
这天,玉秀讨饭讨到天宝家,此时天色已晚,天宝父母见玉秀可怜,不仅让她吃饱了饭,还留她住了一夜。天宝父母见玉秀长得如花似玉,且谈吐得体,又知书达礼,就问他为啥出来讨饭。玉秀就把自己的遭遇讲给天宝父母听。天宝父母说:“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玉秀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娘家也回不去,走一步看一步吧。”天宝母亲说:“你一个女人家,四处流浪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家儿子天宝老实厚道,勤劳善良,尚未娶妻,你愿不愿意嫁给他?”玉秀虽然不了解天宝,但凭女人直觉天宝是个好男人,而自己现在无家可归,还是个寡妇,能嫁给他已经是高攀了,便说愿意嫁给天宝。于是,三十岁的天宝终于娶上了媳妇。
玉秀过门后三个月便有了身孕,天宝一家把玉秀当成了宝。十个月后,玉秀生了一个女儿,由于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所以取名叫水莲。水莲生下来就像一朵花,稳婆说:“她接生了近百个女娃,还没见过像水莲这么俊俏的。”虽然是普通人家,但一家人把水莲宠得像个公主。
一转眼,水莲就六岁了,漂亮的像个洋娃娃,人见人爱带出去,谁见了都夸她长得好看。这天是三月三日,天宝和玉秀带着水莲去镇上逛庙会。玉秀高兴的一路蹦蹦跳跳,庙会上有很多卖小吃的,玉秀最喜欢吃糖葫芦,也喜欢看炊糖人。天宝给玉秀买了一串糖葫芦,又带她去看吹糖人,临走时又给她买了一个糖人。逛到午时,水莲说肚子饿了,一家三口又去吃了糯米饭。刚准备回家,却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那里,一边哭一边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人。玉秀走过去问小男孩怎么了,小男孩说找不见带她的姐姐了。天宝说:“没事,别乱跑,你姐姐应该也在找你,就在这儿等她,别哭了,我们一起陪你等姐姐好吗?”水莲把自己手里舍不得吃的糖人给了小男孩,但小男孩却看中了水莲身上挂的荷包,水莲就把荷包给小男孩玩,小男孩这才不哭了。不大一会儿,只见一个女孩急匆匆的在人群里窜来窜去,边走边喊“水声,水声。”小男孩听到喊声,便往女孩那里跑过去,又将女孩领了过来。原来寻找小男孩的女孩不是小男孩的姐姐,而是小男孩家里的丫鬟,带小男孩逛庙会,丫鬟只是转身去买个东西,转身便不见了,小男孩便到处找他。他对天宝说:“谢谢您,谢谢您们。”小男孩对水莲说:“你的荷包能送给我吗?”水莲说:“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小男孩说:“可我也没什么东西送给你的。”水莲边吃糖人边说:“没事,你们快回家吧。”小男孩拉着丫鬟的手转身走了,天宝一家也正要回家,却见那个小男孩和丫鬟又过来了。小男孩手里拿着两个糖人,对水莲说:“你喜欢吃糖人送给你两个,带回家吃。”说完就走了,天宝一家这才回家。
水莲虽然是女孩子,但却很喜欢读书。八岁时,她闹着要去私塾读书。玉秀说:“女孩子家读什么书,又不能参加科考,做好针线女工就是。”但天宝说他喜欢读书,就送她去私塾吧,认几个字也没坏处。于是水莲便去了私塾。私塾里尽是男孩子,就水莲一个女孩子。男孩子见水莲长得好看,便都来讨好水莲,有给好吃的,有给好玩的,只有一个男孩子不讨好水莲,但她的成绩却是最好的,而水莲对那些讨好她的男孩子一个都不喜欢,却喜欢那个不讨好她的男孩子。这个男孩子名字叫于得水,在私塾里家境最不好,但读书最勤奋,所以水莲喜欢。水莲天资聪明,虽然来私塾读书最晚,但由于非常努力,成绩除了于得水,很快就赶上甚至超过了其他孩子。于得水虽然不像其他孩子一样跟在水莲屁股后面讨好,但也渐渐的喜欢上了水莲。
一转眼,好多年过去了,水莲已经成了十六岁的大姑娘,出落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更加俊俏妩媚。而于得水也考上了秀才,并被选为廪生,免费在镇上书院读书,只是家境依然贫困。但水莲却越来越喜欢上这个勤奋好学的穷书生。当然,于得水也喜欢水莲。然而当于得水父母着媒人上门提亲时,水莲父母却嫌于德水家境贫寒,怎么也不愿意。水莲说:“家穷怎么了,只要人好,勤奋努力,也会富起来的。我就要嫁于得水。”但在那个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水莲再喜欢于得水,父母不答应,也定不了亲,更成不了亲。于是提亲的事就暂时搁下了。
水莲对于得水说:“你不要着急,我不会答应嫁给其他人的。”于得水也说:“没事,我正好还想继续读书参加乡试,暂时不提也好,等我考取功名做了官,你爹也就不会阻止了。”然而水莲不仅貌美如仙,而且还读过书,是才貌双全的女子,十里八乡的小伙子都知道,很多豪门富户的公子也知道,于是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当然,水莲一个也不答应。水莲不答应,天宝和玉秀很是为难,那些家境一般的提亲者,直接拒绝就是,但还有一些豪门富户的提亲者,特别是聘礼出的很高的提亲者,天宝和玉秀都很愿意,但水莲却不答应。
这天,天宝家里又来了一个提亲者,是镇上一个姓郑的富户,家有良田百亩,牛马成群,三个店铺,而郑家就只有一个儿子,儿子一定要娶水莲。这家儿子叫郑玉生,水莲是当地的美人,他早就知道,所以想娶水莲为妻。郑玉生告诉父母,他特别喜欢水莲,说这辈子非水莲不娶。郑家就他一个儿子,父母赶紧找媒人上门提亲。而玉生也一定要跟着来水莲家,她想看看水莲。天宝和玉秀也知道郑家是镇上有名的富户人家,非常愿意将女儿嫁给郑家。郑玉生提出想见见水莲,但水莲却依然躲着不见。天宝对玉生说:“公子先回去,我们再好好劝劝女儿。”没办法,郑玉生只好离开水莲家。玉生走了,水莲才肯出来。玉秀说:“水莲,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哪个姑娘不愿意嫁个有钱人家,你倒好,非要嫁给一个穷书生,图个啥呀。”天宝也说:“水莲,你爹家穷,你娘跟着受苦受累,爹就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不受穷。这个郑公子家,是镇上有名的富户,你还是考虑考虑嫁给郑家吧。”水莲说:“爹娘,于得水家现在的确是穷,但他喜欢读书,力求上进,勤奋好学,将来前途无量,而且,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其他人再富,我也不会嫁他的。”
然而,让水莲想不到的是,几天后,郑玉生却不打招呼,一个人来到水莲家,要当面亲自告诉水莲,他一定要娶她为妻。这天天宝和玉秀有事去亲戚家了,水莲一个人在家,正坐在窗前做针线,听见有人敲门,便出来问是谁敲门,却无人说话。正要回屋,敲门声又响起来,他打开门,却见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门外。水莲说:“你是谁,为啥敲我家门?”男子说:“我就是前几天来你家提亲的那个人,叫郑玉生,想见见你,给你说几句话。”水莲说:“我又不认识你,给我说什么话?我家父母不在家,不方便你进来,你走吧。”玉生说:“那我不进去了,就站在这里说。”水莲正想再次让玉生走,目光却突然停留在玉生身上的荷包上,他突然就想起小时候赶庙会见过的那个小男孩。水莲心里想,这个荷包怎么会在他身上,于是便说:“你身上带着的这个荷包是哪里来的?”玉生说:“是十年前一个小姑娘送给我的,一直带在身上,怎么,你认识这个荷包?”水莲说:“岂止认识,我就是那个小姑娘。来来来,快进来,真想不到还能见到你,十年了不说,根本认不出来。”其实十年前,玉生虽然只有六岁,但洋娃娃一样漂亮的水莲就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记,所以水莲送给他的荷包一直带在身上。那时候就想,长大了一定要娶送他荷包的洋娃娃。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个洋娃娃家在哪里,长大后,水莲成为十里八乡的美人,他也见过水莲一面,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也没看仔细,但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突然就想起了十年前送她荷包的洋娃娃,水莲是不是那个送她荷包的洋娃娃呢?如果是他,那说明真是有缘,于是不仅增强了他娶水莲的决心,而且想马上知道水莲是不是当年那个洋娃娃。现在已经证实了,水莲就是送她荷包的那个洋娃娃,于是他娶水莲的决心更大了。
水莲让玉生坐下,倒了一碗白开水放到玉生面前,说:“我家没有茶叶,只能给你喝白开水了。”玉生说:“你家白开水也比我家的龙井茶好喝。”说着端起来一饮而尽。水莲说:“你真会说话,这个荷包你一直带在身上吗?”玉生说:“是的,一直带在身上,一直带在身上,很小的时候就心里想长大了一定要娶你为妻,但当时太小,没问你的名字,也没问你家住在哪里。”水莲说:“玉生啊,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很对不起,我心里已经有人了,你还是忘了我吧。像你这样的家境,会找到更好的姑娘。”玉生说:“只要你没有定亲,也没有拜堂成亲,我都不会放弃对你的追求。”水莲说:“玉生,如果我没有心上人,你这样喜欢我,我会选择嫁给你,但我心里现在已经有了人,只要他还喜欢我,我不会选择其他人的。再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你没必要这样。”玉生说:“水莲,你喜欢谁是你的权利,我喜欢谁也是我的权利,只要还有一点点希望,我都不会放弃我的追求。”玉生说完就走了,水莲又坐到窗前,开始绣荷包,他想给于得水也绣一个荷包。明年就是大考之年,于得水很忙,正在奋力读书,准备参加明年的秋闱大考,所以很少来找水莲。荷包绣好后,水莲便带着荷包和好吃的亲自去镇上书院给于得水送去。走了七八里路,来到镇上书院,守门人问他干嘛,水莲说:“他找于得水给他送个东西。”守门人便进去找于得水,过了好一会,于得水出来了,看见水莲说:“你怎么来了?”水莲拿出刚绣好的荷包,说:“我给你绣了一个荷包,你带在身上。”于德水说:“你也真是的,就一个荷包,也值得跑这么远送来,再说,我现在在书院读书,身上带个荷包,书院不允许,别人也笑话,你还是先拿回去,等我参加完大考再带,也不迟。”水莲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想想觉得于得水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将荷包装好,只给于得水留下好吃的,就回家了。
一转眼,乡试大考的时间就到了,而于得水家连去省城参加乡试的盘缠也凑不够,水莲把自己的积蓄全拿出来,又借了别人一些银子给于得水做盘缠。于得水对水莲说:“如果考中举,人就回来娶你,如果考不中,我会接着再考。”水莲说:“不管你考中考不中,我都会嫁给你。”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于得水去省城之后没几天,水莲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有半边脸上出满了水痘,稍一动还会流脓水,简直惨不忍睹。天宝和玉秀吓坏了,赶紧请来大夫,大夫看了说,这种水痘很少见,即便好了,脸上也会留下疤痕。玉秀说:“这可怎么办,水莲还不到十八岁,怎么嫁人。”天宝也唉声叹气,水莲干脆关起门,谁也不见,天宝又去请了几个大夫来看,但看完都摇摇头走了。
这一天,天宝又出去请大夫,路上与一位道士撞在一起,道士看天宝愁眉苦脸,便问家里出了什么事,如此发愁。天宝本没有心思给一个道士说话,但想想,女儿的病是不是邪气,让道士看看也好,也许就能治好呢,于是就把女儿的病给道士说了。道士说:“带我去你家看看。”于是天宝就把道士带回了家,倒是看完水莲出来,对天宝和玉秀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后来倒是来过几次,但不知道有没有治好水莲的病。
第二天,于得水从省城参加乡试回来了,乡试考取第一名,解元县太爷还设宴招待了他。于得水回到家来看水莲,但水莲闭门不见。于得水问天宝和玉秀水莲怎么了,天宝实话实说,水莲得了一种怪病,半边脸出满了水痘,大夫说即便治好了,也会留下满脸疤痕。于得水说:“那我就不见解莲了,还有很多人去家里看我呢,我得赶快回去。”说完就走了。水莲听说于得水来了又走了,便悲痛至极,心里像刀绞一般。就在这时,郑玉生来了,他也听说水莲得了怪病,怕是要毁容了,于是急匆匆来到水莲家。天宝说:“水莲现在不吃不喝,除了玉秀谁也不见,我们都急死了。”玉生说:“你们把这个给她送去,就说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给她治病,她即便毁了容,我也会娶她,让我进去看看她。”玉秀便将那个荷包送进水莲的房里,并把玉生的话对水莲说了,但水莲依然不肯见玉生。
过了几日,天宝听说于德水与县令的女儿定了亲,但他没敢把这个消息让水莲知道。又过了半个月,天宝家突然披红挂彩,村里人才知道天宝要嫁女儿。不一会儿,来了一队接亲人马,村里人这才知道,水莲嫁给了镇上的富户郑员外的儿子郑玉生。郑玉生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戴花走在接亲队伍前面,身后是一顶大红花轿。接亲队伍在水莲门口停下来,郑玉生从马上下来,而水莲身穿喜服,顶着盖头,被天宝和玉秀扶着出来。新郎玉生走到天宝和玉秀跟前,跪下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将新娘水莲扶进花轿。村里有人说:“水莲不是喜欢那个新科举人于得水吗?怎么回事?”有人说:“水莲不是得了怪病毁容了吗?怎么郑员外的儿子还娶了她?”接亲队伍在鞭炮声和村里人的议论声中往镇上去了。
拜完堂,成完亲,入了洞房,郑玉生便去掀水莲的盖头,但水莲说:“慢,玉生,你真的不嫌弃我毁容吗?”玉生说:“水莲,如果我嫌弃,还会和你拜堂成亲吗?我爱的是你的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一辈子。”然而,尽管玉生决定要娶毁了容的水莲,此刻还是有点不敢掀水莲的盖头,而水莲已是满面泪水。突然自己掀了盖头,郑玉生懵了,眼前的水莲脸上一点点疤痕也没有,比以前更美更妩媚了。玉生吃惊地说:“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脸不是出满了水痘吗?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我来告诉你,”一个声音在玉生背后响起,玉生转身一看,身后站着一位道士。道士说:“水莲的确得了一种怪病,半边脸上长满了水痘,这种水痘好了也会留下疤痕。但我祖上正好传下一个秘方,可以治好这种水痘,而且一点疤痕也不留。其实在你去水莲家的时候,我已经治好了他的病。但我听说于得水和你都看上了水莲,而水莲却爱上了于得水,于是我让水莲父母不要把水莲病好的消息泄露出去,想看看你和于得水谁是真正喜欢水莲的人。好了,天赐良缘,祝你们恩爱幸福。”倒是说完就走了。鸳鸯帐下洞房花烛,郑玉生与赵水莲恩恩爱爱,幸福甜蜜。而于得水考中举人后,逐渐傲娇起来,之后数次会试皆名落孙山,县令的千金也嫁给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