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星与灾星

in hive-180932 •  25 days ago 

救世是何等崇高的举动,而施害则是该受谴责的恶行。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你:救世的救星可能成为施害的灾星!你想必会惊诧莫名。那么,你不妨浏览一些历史事实。广为人知的几件事是:拯救基督圣地的十字军,让耶路撒冷圣地几乎遭到彻底摧毁;信誓旦旦要救劳工大众于水火的20世纪圣徒,让巨大数量的劳动者蒙受空前苦难;满怀热情的现代救世者,比历史上任何力量都更有效地摧毁了人类的文明成果……。在目睹这一切之后,对基于各种崇高理想的救世良言,你还会有完全的信心吗?救星竟与灾星连缀并出,是这个世界太吊诡而难以捉摸,还是人心过于隐秘而难以洞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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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救星

无知的生物当然没有什么有意识的救毁行为,但生物可能被人类用来达到或救或毁的目的。这一类的例子散见于中外文献,只是不太被人注意罢了。

澳洲在很长时间内是动物的乐园。但后来还是面临灭顶之灾,灾星就是欧洲移民带去的兔子。兔子在澳洲没有天敌,很快泛滥成灾,当地的生态系统几近崩溃,直至科学家搬来了救星。救星渺小得微不足道:它是一种蚊子,它传播的病毒遏阻了兔子的疯狂扩张。

美国佛罗里达州的短吻鳄是一种颇为有趣的动物,但它太多了就不那么有趣了,以致让当地居民不堪其扰。于是人们开始寻找它的天敌,竟从东南亚引进一种凶悍的大蟒。这个大家伙果然厉害,不久就让短吻鳄的数量大减。但这种亚洲蟒可不是安分守己的救星,它成了佛罗里达人畜的大敌。当地的美国佬只得一个个背起大枪,在江河湖海之间四处围剿大蟒,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1980年代,改革开放之后的中国工业化势头凶猛,这就以很快的速度消灭了云贵地区的大片森林。这时,有人从澳洲引进了桉树。这是一种速生林,且是理想的造纸原料。由它来拯救中国的森林,似乎是一个好主意。桉树生长极为迅速,很快就占领西南地区大片山地。此时,人们发现桉树具有强大的吸水能力,或许这正是它快速生长的原因。恰恰在1990年代在西南地区出现了罕见的大旱,竟让许多人觉得桉树就是罪魁祸首!于是,桉树究竟是救星还是灾星的问题,就成了媒体上的热门话题。后来似乎没有明确结论,也没有人去大砍桉树。于是,今天在西南地区仍然到处看到高大挺拔的桉树。

今天,转基因大豆以及转基因作物,都成了热门话题。中国本来是大豆的故乡,但国产大豆已经退化到了十分可怜的地步,根本满足不了中国城乡对于大豆的巨量需求。于是转基因大豆乘虚而入。中国朝野或许都未曾细想:转基因大豆的优势究竟有多大,对本土大豆有多大的毁灭性威胁。农民及产业界为利益所累,未必想得太远。对于转基因大豆的引进,一开始不过是“试试看”而已,但很快就演成燎原之势,几乎彻底摧毁了本土的大豆种植业。我在东北旅游时,看到黑土地上疯狂生长的都是转基因大豆。农民告诉我:没办法和它竞争了!只是并没有人说,转基因大豆是救星还是灾星。

人间天堂

“功勋”卓著的生物“救星”固然不少,但那种东西不能让你多激动。真正让人激动的还是人间的救世主。今天说到“救世主”,或许不免几分揶揄。但在历史上,“救世主”绝对是一个褒义词,而且具有神圣的意义。不幸的人类在其长期苦难中,所盼望的就是救世主。尽管《国际歌》告诉人们“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但并没有真正减退世人期待救世主的热望;就是吟唱《国际歌》的人,似乎也离不开救世主啊。

在古代,救世主多半是宗教领袖;最著名也最成功者,无疑是耶稣,他至今都活在大约20亿基督徒的心中。今天,再出现一个如同耶稣的救世主,大概不可能了。但世俗的救世主则几乎层出不穷,他们的使命,不是将追随者送入天堂,而是就在地上建造一个人间天堂——它的美名唤作乌托邦。乌托邦最初出现在英国作家莫尔的同名著作中,后来就成为亦真亦幻的人间天堂的代名词。

人类真有幸!竟然能在短短四百年之内,经历不少人间天堂!不妨取最近的说:人类在20世纪见证了三个最著名的乌托邦。

斯大林的乌托邦——斯大林建成了迄今最大的乌托邦——苏联。许多俄罗斯人怀着真正圣徒般的激情与热望进入了这个人间天堂。尽管一开始天堂的滋味就有点苦涩,但无比的虔诚还是足以支撑信徒们忍受初期的困苦。只是当大灾难接踵而来——数百万饿殍伏尸俄罗斯原野、斯大林大镇压的几十万牺牲者血染莫斯科内外、上千万苦役犯络绎不绝于去古拉格的路上——之后,人们才如梦初醒:赴天堂之路原来通向了地狱!

公社的乌托邦——在1958年的中国,人们最熟悉的一条格言是: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已经走上桥梁的人们还来不及细想,就发现自己已经到达天堂,天堂的第一杯美酒叫做“吃饭不要钱”,据说是三国年代汉中张鲁的发明。从来就没吃过饱饭的中国农民,遇到这样的好事,岂不痛快万分,岂不情愿撑破肚皮!聪明人应该早就知道,哪有什么吃不完的粮食?“吃饭不要钱”的乌托邦终究没撑多久,大饥荒就凶狠而至,数千万生灵就这样被推上“公社乌托邦”的祭坛!至于这个乌托邦是“救星”还是“灾星”的问题,就只有留给理论家,而饿殍们则永远都不可能关心了。

丛林中的乌托邦——如果某个未脱刁蛮的鸟人,试图在丛林中建造纯粹亚洲版的乌托邦,那么就真正是天下奇闻了。而这样的事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柬埔寨的热带丛林中。由20世纪最残暴的狂人波尔布特建造的这个乌托邦,完全不受乌托邦的诞生地——欧洲的“文明污染”,是地地道道的亚洲幻想的产物,它彻底弃绝了传统文明中的一切:货币、商业、城市、教育、书籍、医院、学校……。如此彻底的革命竟然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末流人物完成,使志在为天下先的中国领袖颇感失落:“你做了我们想做而没做成的事”(领袖接见波尔布特时语)!确实,中国毕竟保留了北京,而波尔布特则不假思索就彻底毁灭了“吴哥文明”的明珠金边,几乎消灭了两百万金边人!

有了这些事例之后,乌托邦就很难被人们颂为大救星了。

慈善业

如果说,由现代救世主创建的人间天堂并没有真正拯救人类,反而酿成了超级灾难;那么,现代慈善业无论如何应当是真正的救星,没有人敢肆意诋毁。真的,当今世界的无数巨富在慈善业中的宏大竞争,似乎正在编织文明史上最美妙的图画。

慈善业真的在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吗?倘如此,慈善家无疑就是人类社会中的真正救星了。如果有人给你绘出一幅相反的画面,那么你必定会惊骇莫名!

我倒不想断言:慈善业就是在制造大灾难!那既不完全是今天的事实,更不是世人的愿望。我只想说:一种设想与组织都欠当的慈善业,可能具有意想不到的负面后果;在极端情况下,甚至可能酿成灾难。此处要说的是:慈善业正在消灭许多原始人类部落。

在今天的非洲丛林中,还生活着多到无法统计的原始部落。不要自作多情地大发感慨,以为这些人太不幸。实际上,如果没有什么外界干扰,他们很可能比你过得更快活!既然如此,不恰当地去干预这些人的文明进程,就不是什么善举。

略知生物学的人都知道,对于维持地球的生态平衡,保持生物多样性具有至上的意义。生物学界的共识就是:任何一个物种——无论优劣——都有保留价值。人类不同于生物界,但未必没有类似问题。现存的人类古老部落——无论其如何原始——对于人类认识自己的文明起源,肯定有巨大的价值。如果刻意去改变这些原始人类的文明进程,人为地提升其文明层次,且不说这是否可能,肯定不能给原始人带来福音!而这样做给人类学带来的损失则不可估量。

依据通常的逻辑,慈善家不能不关注那些最落后、最贫穷的人。问题是,如果慈善业真的要去拯救原始人类,那么与人们的善良愿望相反,结果势必是一场灾难。

福利天堂

与慈善家的行善不同,现代福利主义的社会改革家抱负更大:他们要对大众行善,让所有人齐头并进,过上幸福的日子。这不就是乌托邦主义救世主的理想吗?确实,两者的目标不无共同之处,但选择的道路却不相同。乌托邦主义者企图在平地上新建一个人间天堂;而福利主义改革家并不打算破坏社会的现有结构,只是希望通过渐进的社会改造,建造一个大众受益的福利体系。你可能不会想到,现代福利主义的创始人——德国首相俾斯麦——不仅不是革命家,而且一直被视为“无产阶级革命的凶恶敌人”。正是这个“凶恶敌人”开创了今天欧洲无所不在的“福利社会主义”!我不知道,今天的欧洲无产阶级,究竟要视俾斯麦为“救星”还是“灾星”。

无论东方理论家如何评价俾斯麦,在历史上还是在现代,俾斯麦都赢得了巨大声誉。当然,欧洲福利社会的巨大成就,既为多种因素所促成,也是各种力量无意识地合作的结果,并非俾斯麦一个人的功劳。但作为开创者的俾斯麦有最了不起的作用。不过,今天欧洲面临的问题已经完全不同了。在今天看来,俾斯麦又显得像一个“凶恶敌人”了:他发明的福利主义,似乎正在毁灭欧洲!

但愿我大大言过其实了。你最好自己到欧洲去看看,体验一番那里的破败景象。今天在欧洲看到的,不是创业者的行色匆匆,而是无处不在的懒慵慵人群;不是当年那种日新月异的高效率,而是慢吞吞的虚掷光阴;不是创业年代常见的那种不避艰险,而是避重就轻贪图安逸;不像一个竞争社会应有的那种争先恐后,而是无所用心,安于现状。欧洲人的理由似乎无可辩驳:一切安好,还奋斗什么?

一个享受到了全世界顶级福利的社会,你能要求它怎样呢?

今天,欧洲人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他们仍然将引领世界吗?他们就真正不担心:他们将很快被超越吗?人们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

福利天堂竟然可能成为西方文明的坟墓!

种族救助之梦

上述种种,都使人不能不感叹:在这个吊诡的世界上,行善真难啊,稍有不慎,就可能贻害人类!但人们还没来得及总结教训,又有人开始巨大的善举了。善举的救助对象是那些状况欠佳的族群。出发点当然崇高伟大:要在世界上消除任何种族鸿沟,让各种族“齐头并进”,共享繁荣。这种胸怀,已经高尚透顶了!

但一些实际的救助举措却掀起了滔天巨浪,让这个本来就不平静的世界更加动荡不安。最震动全世界的,是让人们迅不及防的移民浪潮:非洲黑人、中东及北非穆斯林、拉美混血人种等等,移民如潮水般涌向整个发达世界,首当其冲的是西欧、北美、澳新等地。中俄之类的国家,则乐得冷眼旁观且说点风凉话。大灾难之下必有大善人,拔得头筹的就是德国的默克尔老太太,她大概是要为累行不义的希特勒德国还债了:希特勒祸害世界太大,今天就该德国多做点补偿。默克尔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多地接受黑人与穆斯林移民,在移民高潮期竟然一口气收下一百万!德国再强大,也没有这种消化力啊,德国社会骚动到什么地步可想而知。

今天,从欧美各地传出的坏消息实在车载斗量:抢劫、强奸、骚扰、拐骗、砸毁等等,吸引了文明世界的大部分注意力。其实,这只是不幸后果之中的最轻微者,在灾难逐渐平息之后,或许将会大幅改善。没有人去考虑,或许最坏的后果还没有进入人们的视野,那就是发达世界人口结构的根本改变:在欧美内部将很快形成具有支配力的穆斯林社会或者黑人社会,那将是近代文明的真正末日!

那么,种族救助的伟大善举,究竟是救了世界还是毁了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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