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传说1

我叫张晓，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按说不该相信那些怪力乱神。

但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已经不是相不相信的事了。

连我自己，都成了怪力乱神的一员……

前几年我大学毕业去了广州，卖过保险，跑过销售，当黄牛倒卖车票被罚了个底儿朝天，最后发现还不如倒腾服装赚钱。

一晃三四年转眼又到了春节，我跟女友胡欣商量开车回家。

胡欣是比我高一届的学姐，当年那也是校花级的人物。

那天她在校外被地痞纠缠，我脑袋一热替她解了围。

等我眉骨上拆了线她请我去吃宵夜。那天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胡欣不会开车，正好老杨自告奋勇来当替补司机。

他是我生意上的伙伴，还是一个县的老乡。

老杨做事很够义气，就有一点不好，放起屁来臭得要命。

我叮嘱采购零食的胡欣不要买蚕豆兰花豆这类食品。

那天白天我们饱饱睡了一觉，下午五点吃了晚饭，7点出发。

我开到11点下了乐广高速，换老杨接手。这时窗外升起了薄雾。

平时这个点差不多该睡了，胡欣怕我们打瞌睡，递给我们一人一罐可乐，提议来讲故事。还自告奋勇从她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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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到广州的第一年春节，2500块的工资，房租水电就花掉1000，还是那种老式的房子，9楼没有电梯，爬上来就累个半死。”

“我跟室友李月都没回老家，她是个模特，一大堆三教九流的朋友，那天晚上她喊我跟她一起去吃饭，我讨厌她那些朋友，就没答应。”

“我买回来一大堆零食，又下了几部老片，我记得有一部是《夏洛特烦恼》，还有一部是巨古老的《午夜凶铃》。

“哎，孤零零地太可怜了，某人给我打了个电话不到五分钟就挂了。”说完掐了下我的大腿。

我赶紧解释，“那不是春节嘛，大家都打电话，信号太差。胡欣同志，客观规律不以人的主观意志而转移，哪怕是我滔滔不绝的思念都不行。”

胡欣翻了个白眼又继续说，“我看了会春晚看得哈欠连天，就换了电影。”

“《夏洛特烦恼》倒是看得挺高兴，沈腾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样子太逗了，但我干嘛要租《午夜凶铃》啊。”

我赶紧拍马屁，“胡欣同志貌若天仙我见犹怜，就算那贞子老妖婆真爬出来，看到你也要羞愧难当自行了断。”

老杨喝了口可乐打了个嗝，说，“你小子能不能消停会好好听故事，我正听得起劲呢。弟妹你别理他，后面怎么了?”

胡欣继续说：“我看完之后差不多夜里两点，缩在被子里睡不着觉，这时候客厅的电话响了。”

“电话响了就去接呗”，我咕哝了一句发现不太对劲，“夜里两点?午夜凶铃?”

“我当然不敢接啊，但电话就一直响一直响，后来我心一横。”

“就接了?”

“就哭了。但哭完它还是响啊，我也是气极了，被子一掀冲到客厅，抄起电话就喊，你谁啊。”

“贞子答话了吗？”

“哪儿有什么贞子，是我那个室友李月，没带钥匙进不了单元，让我给她开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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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欣讲完咯咯直笑，我陪着她笑了一会，突然心里一酸，这几年可真辛苦她了。悄悄握住了胡欣的手。

我清了清嗓子，说：“这妖魔鬼怪啊，其实未必个个害人。你姓胡，我就讲个狐仙的故事。”

“别看我们家现在挺穷，往上数三代，那也是关外有名的大户。”

“可惜三一年日本人入侵东北，我曾祖的父母死在战乱之中，偌大的家产也被乱兵抢得精光，我曾祖成了我们老张家的独苗。”

“可怜世代为善，竟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要说倾家荡产也不尽然，我们家有颗祖传的宝珠，鲜红如火色泽如玉，谁也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质地。可惜只有半粒。”

“家里都被抢空了，我曾祖心一横，一把火把祖宅烧成了白地，把宝珠含在嘴里，逃进大兴安岭躲避兵祸。”

“说来也奇怪，那宝珠含在口里就口舌生津精神健旺，趴在雪窝子里也不觉得冷。”

“但毕竟不当吃不当喝，肚子该饿还得饿，草皮树根冻得跟铁条似的，硬咽下去如冰似火，扎得嗓子火辣辣得疼。”

“我曾祖实在受不了这份活罪，找了块凸起的岩石一头就撞了上去。”

“哪知道并没有头破血流，站起来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原来撞的不是石头，那是个硕大的雪人，从背后看起来像块石头。”

“那雪人用树枝做成胳膊，两粒松子做成眼珠，还有个长长的胡萝卜鼻子，曾祖也没多想，自己寻死结果撞上了雪人，大概是老天爷也不想让自己就这么死于非命。”

“他拔腿要走，走了两步突然回过神来，胡萝卜，松子，那是能吃的啊。”

“三口两口吞下了肚，心想这肯定是我们张家屡有善行，这是老天爷救命来了。他朝雪人拜了两拜。”

“从那天开始，每天晚上他都能碰上个一模一样的雪人，一样的两粒松子一根胡萝卜，就这样，终于挨到了天气渐渐回暖。”

“这一天他还是遇到了雪人，还有，一只正在堆雪人的狐狸。”

“那是一只纯白的白狐，在雪地上简直看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雪化了不少，雪人堆起来比平时要慢，这才被我曾祖撞见。”

“它堆好了雪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根胡萝卜，插在雪人鼻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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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老杨插话，“得了得了，什么事儿都往你张家头上安，这故事我也听过。”

“是不是那个饿肚子的家伙恩将仇报，想把狐狸皮子做成围脖，结果啥都没捞着?”

这跟我祖传的版本差别太大，我一拍大腿，骂声放屁，真想给老杨一脚，可惜坐在后排踢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骂完这句就听见前排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细长婉转欲语还休，紧接着就是毁天灭地的恶臭袭来。

靠，老杨这屁比平时还臭，我慌忙摇下车窗，边骂老杨这是包藏祸心自绝于人民。

这时我才发现窗外的雾气更重了。

老杨哈哈一笑充耳未闻。他也讲了一个关于狐仙的故事。

“那还是康熙四十八年，到今天刚好三百年整。”

“晋中有个姓卢的书生屡试不第，一怒之下搬进了太行山，立志发奋读书不闻窗外事，只带了一个书童伺候起居。”

“这么寒来暑往过了一年，书生自觉学问大有长进，有天夜里也没带书童，独自在院外看雪赏梅，一时情不自禁吟了两句歪诗。”

“却听见背后一声轻笑，书生转头一看，却是个白衣女子，站在月光里如烟似幻看不真切。”

“那女子笑他长得俊秀，学问却一塌糊涂，是个绣花枕头。”

“书生争辩了几句，却发现女子的学问胜自己十倍，当下转怒为喜，诚心诚意向女子请教。”

“到后来，这女子成了书生的良师，也是榻中腻友。夜来昼去，十分恩爱。”

“她告诉书生，自己是狐仙。书生贪恋美色，毫不害怕，反而心花怒放。”

“但好景不长，眼看冬尽春来，到了烟花三月，书生体虚神乏，精神越来越差，到后来竟然一病不起。”

“狐仙也很着急。告诉他这是因为他们人妖殊途，损耗阳气所致。”

“她也没料到情况会这么严重，不过再过七天，她就能练成狐丹，那时就可以救他了。”

“这七天里狐仙都没有来，书童伺候少爷多时，虽然没见过狐仙，但多少有些怀疑，书生不忍他担心，就跟他说了实话。”

“没想到书童一听更急了，先耗阳气，再弄个劳什子的假狐丹来下毒，这是要置书生于死地啊。”

我打断老杨说，“你怎么知道狐丹是假的啊，没准人家狐美人就是好心呢?”

这时胡欣用力握了下我的手，凑到我耳边低声说，“算你小子有良心。”

她的发丝蹭的我脖子痒痒的，换个场合我可能就扑上去了，但当下只能傻乎乎地问一句：“啥?”

胡欣坐正了身体，说：“其实你们这两个故事我以前都听过。张晓那个故事结局可没那么糟糕。张家曾祖感谢白狐活命之恩，把祖传宝珠送给了狐狸。”

“老杨那个故事可够惨的，第7天狐仙来了，把内丹一分为二，一半拿来救书生，另一半准备自己留着。”

“没想到书童怀疑她要害人，突然冲出来打翻了药碗，那半粒狐丹，被一只来偷母鸡的黄鼠狼叼走了。”

我看她一本正经的，觉得有些好笑，这丫头，说得跟自己亲眼目睹一样。

哪知道老杨大笑一声，“就算你拿回了半颗狐丹那又怎么样，三百年前你那狐丹被我抢走一半，剩下一半救了那个草包书生，你却魂飞魄散堕入轮回。”

“我靠这狐丹修炼三百年了，你才多久?化成人形是你的极限了吧?”

胡欣点点头说：“一点没错，论法力我现在远不如你，这满天的浓雾我就弄不出来。你是想抢走我身上这半粒狐丹，修道成仙吧？”

不知道何时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外雾气弥漫，夜色像巨兽一样张开了大嘴。

老杨转过头来面色狰狞，“你既然明白那就别说废话了，早点交出来我还能放那小子一条活命。”

说完又是噗噗两声响屁，在恐怖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滑稽。

我觉得好笑但感觉又不是时候，加上那臭味铺天盖地，憋得我脸都要绿了。

胡欣歪着头看着他，说，“我不明白。你既然知道我是狐仙，为什么还敢喝我递给你的可乐呢?”

老杨面色大变，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喉头格格作响，半个字也发不出来。

“你现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法力了吧，保命的销魂烟都这么浪费掉了。”胡欣忽然转过头来，给了我一个深深的吻。

要是平时我自然热烈欢迎，但现在我感觉气都喘不上来了，刚要把她推开，突然感觉嘴里多了半颗温热的珠子。

“还有半颗，在他身上，你去找找”。胡欣推推我，声音非常困倦，“我要睡一会了。”

可能是有了什么感应，我很快就从老杨皮带的暗扣里找到了另外半颗狐丹，我高兴地喊胡欣来看，却没有人答应。

转头一看，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一只美丽的白狐趴在车后座，安静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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