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是平平静静的活着

in ulog •  6 days ago  (edited)

年青的时候,读的书全是琼瑶,因为有大把的青春资本可以肆意挥洒。等到人过中年,亲身历练了生老病死且饱尝过人间沧桑冷暖,再返过头来读那些写实的文学作品,竟有异样的感动...那样可爱可亲的文字啊,真正触到了心坎坎上...

正如董宇辉所说,“阅读是一所随身携带的避难所。”(尽管查阅到此话原出自于毛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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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红笔下的苦命人:卖豆芽菜的王寡妇

东二道街除了大泥坑子这番盛举之外,再就没有什么了。也不过是几家碾磨房,几家豆腐店,也有一两家机房,也许有一两家染布匹的染缸房,这个也不过是自己默默的在那里做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什么可以使别人开心的,也不能招来什么议论。那里边的人都是天黑了,就睡觉,天亮了就起来工作。一年四季,春暖花开,秋雨,冬雪,也不过是随着季节穿起棉衣来,脱下单衣去的过着。生老病死也都是一声不响的默默的办理。

比方就是那东二道街南头,卖豆芽菜的王寡妇吧:她在房脊上插了一个很高的杆子,杆子头上挑着一个破筐。因为那杆子很高,差不多和龙王庙的铁马铃子一般高了。来了风,庙上的铃子格仍格仍的响。王寡妇的破筐子虽是它不会响,但是它也会东摇西摆的作着态。

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过去,王寡妇一年一年的卖着豆芽菜,平静无事,过着安祥的日子。忽然有一年夏天,她的独子到河边去洗澡,掉河淹了。

这事情似乎轰动了一时,家传户晓,可是不久也就平静下去了。不但邻人,街坊,就是她的亲戚朋友也都把这回事情忘记了。

再说那王寡妇,虽然她从此以后就疯了,但她到底还晓得卖豆芽菜,她仍还是静静的活着。虽然偶尔她的疯性发了,在大街上或是在庙台上狂哭一场,但一哭过了之后,她还是平平静静的活着。

至于邻人街坊们,或是过路的人看见了她在庙台上哭,也会引起一点恻忍之心来的,不过为时甚短罢了。

还有人们常常喜欢把一些不幸者归划在一起,比如疯子傻子之类,都一律去看待。

哪个乡,哪个县,哪个村都有些个不幸者,瘸子啦,瞎子啦,疯子或是傻子。

呼兰河这城里,就有许多这一类的人。人们关于他们都似乎听得多,看得多,也就不以为奇了。偶尔在庙台上或是大门洞里不幸遇到了一个,刚想多少加一点恻忍之心在那人身上,但是一转念,人间这样的人多着哩!于是转过眼睛去,三步两步的就走过去了。即或有人停下来,也不过是和那些毫没有记性的小孩子似的向那疯子投一个石子,或是做着把瞎子故意领到水沟里边去的事情。

一切不幸者,就都是叫化子,至少在呼兰河这城里边是这样。

人们对待叫化子们是很平凡的。

门前聚了一群狗在咬,主人问:“咬什么?”
仆人答:“咬一个讨饭的。”
说完了也就完了。可见这讨饭人的活着是一钱不值了。

卖豆芽菜的女疯子,虽然她疯了还忘不了自己的悲哀,隔三差五的还到庙台上去哭一场,但是一哭完了,仍是得回家去吃饭,睡觉,卖豆芽菜。

她仍是平平静静的活着。


王寡妇是萧红在《呼兰河传》里写到的一个很可怜的人。她和呼兰河小城里的其他女子一般,到了年纪就嫁人生子。可命运对她太刻薄,她不幸丧夫成了寡妇,但幸好她还有一个孩子。孩子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她每日卖着豆芽菜,守着唯一的孩子过活。谁知命运又给她重重一击,孩子淹死了。她丧夫又丧子,指望全都没有了。王寡妇疯了,成了一个不时痛哭,卖豆芽菜的疯子……

对于大多数做了母亲的女子来说,孩子是她们心尖尖上的人,胜过她们的生命。王寡妇失去独子,再也没有了依靠,这样的惨痛怎么受得住?她仍活着,却只是躯体活着,精神已经死了。萧红的那句“她仍是平平静静的活着”让人感到无限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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